5
翌日,天上的云彩较往日为多,蓝色的草原和蓝色的天空在很远很远的地平线融为一体,变成了灰色。
旱季,不用担心老天下雨。将羊赶向草原深处途中路过那片盐碱荒地时,又看到了沙枣。矮小的树木,牢牢地扎根大地。站在远处也能使人一目了然,她还活着。
患破伤风之前,无意路经此地,是花香将他引来的。现在正是刚过开花期,香飘百里,花香愈加醉人。
陆一心折了一小枝条百里香在手,上面结着椭圆形状的小果实,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百里香”不畏烈日、不惧狂沙。初夏,将自身的精华化作花香撒向人间。秋季,结成朴实无华的小果,不计报酬,乐于奉献。宛如默默地献身看护着身为囚犯的陆一心的护士江月梅。
从北京经由延安、西藏、再到内蒙古的边境地,一个女人默默地献身于巡诊的医疗队的工作。将生活的希望带给那些从未享受过医疗恩惠的人们。是使命感使他们如此勤奋地工作?还是他们对毛主席的教导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难怪西藏人民亲切地称赞他们是“毛主席派来的好门巴”。
江月梅走了,随同医疗队一起回北京去了。但是,她那无私奉献的精神和秀丽的面影却深深地印在了陆一心的心头。
羊群突然不安地骚动起来。陆一心这才猛地从对江月梅的缅怀中清醒过来。头羊头上的羊角神经质地竖了起来,戒备着周围的动静。
狼来了?
巡视四周,看不出有什么动物要袭击群羊。刚松口气,只见头羊大吼一声,三百头羊即刻以头羊为中心紧紧地围拢过来。
陆一心高度戒备着,只见一道黑影越过灌木,正朝这边奔来。
黑影忽而奔跑,忽而趴在地下。原来是身穿黑色囚服的囚徒。光景不止一人。有人逃跑!恐惧感直向陆一心袭来。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竟然有人敢企图逃跑,甭定为了灭口会先宰了自己。陆一心刚想要躲藏到羊群中去,其中一人直向陆一心奔来。要糟!没等陆一心反应过来:
“快,帮帮我!”
是强奸犯陈,陆一心没吱声。
“求你啦。”
陈翻转身,还想要跑。
“不行,会被抓住的!”
陆一心一把揪住了陈的上衣。
“放开!我再也受不了了,只有跑。”
陈拂开陆一心的手,发疯似的跑了。“瞿——瞿、瞿”尖锐的哨子声响起的同时,马蹄声也随之越来越近。另外一道黑影已没了人影。
“畜生,说好一起走的,你小子把我给卖了!”
陈象疯子似的大声喊叫起来。
“逃不掉的,自首吧,他们会杀死你的!”
陆一心拼命阻拦,十几名卫兵骑着马,一路灰尘地追了上来。显然,陈已经失去了逃跑的良机,可陈仍然执迷不悟。
“在那儿,站住!”
追兵挥鞭追了上来。
“那边草原还有一个,快追赶!”
兵分二路,追击陈的卫兵大声命令:站住!警告无效,卫兵开了枪,除了灌木之外,在周围毫无遮拦的荒地上,目标一击就中。陈扑通倒地。卫兵直扑过去。
陆一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砰——砰——!”
荒地对面的大草原上连响几枪,看来另一个逃亡者的运气也不太好。
不久,陈被五花大绑在马鞍上哎哟声声地呻吟着走了过来。下半身全是血,还好没死。后面马上的逃亡者,被子弹打成了马窝蜂,当即命绝。满脸鲜血,原来是煤矿工小张。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卿卿性命。原想拿陈当枪使,声东击西,让陈引开追兵视线,结果自己还是没了命。只可怜陈,被人拉下水,白挨几枪。
“你,放羊的,一起走!”
象是警备队长的当兵的,蛮不讲理地下令道。
“可是,羊呢……?”
陆一心惦记着羊儿。
“留下一人代替他赶羊,快走!”
“怎么啦,我可是老老实实地在放羊。”
“这荒郊野地哪来牧草可食,刚才那个逃跑的不是躲藏在你的羊群中来着?你有嫌疑协助逃亡者,先审查审查再说!”
不容置辩,强行带走。
小说封面

作者:Kyle大地之子
前不久,温家宝总理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再回兴义忆耀邦》纪念胡耀邦说:
“前些天,我到贵州黔西南察看旱情。走在这片土地上,望着这里的山山水水,我情不自禁地想起24年前随耀邦同志在这里考察调研地。”
这篇报道勾起了我对一段往事的回忆。
1981年春,我第一次访日。
到达大阪的当天,我告诉日本外务省负责接待我们的官员若山乔一:
“山崎丰子希望和我见一次面。”
若山大吃一惊,因为山崎丰子在日本是位名闻遐迩的作家,而我当时还只是个20来岁的大学日语教师。不过,若山吃惊归吃惊,还是当即邀请山崎丰子参加第二天外务省为我们举行的欢迎酒会。
当时,外务省不容许我们离团单独活动。酒会后,我破例获得自由行动时间,和山崎在大阪的皇家大酒店作了2小时的长谈。那次长谈的内容不久之后在国内刊物上发表,很长一段时间这一直是有关山崎丰子的最详尽的一份资料。
就在那次长谈中,我问刚写完《两个祖国》的山崎,下一部小说准备写什么?她说:“正在苦恼之中。”我说:“在您的长篇小说《不毛地带》中苏联是一个很重要的舞台,《两个祖国》则写了美国。下一步不妨把中国作为舞台吧。”山崎说:“这是个不错的注意,我也很想碰一下中国,但不知从何著手?不过,一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我以为这不过是社交场合的一番礼仪性的对话,事情过了,也就忘了。不料,2年后的1983年,山崎带著秘书及文艺春秋出版社的一位干部来到上海,约我相见,说:“真的要按照你的建议写中国了。”山崎告诉我,她想在下一部作品中把日本在侵华期间留在中国的遗孤作为小说的主人公。
此后长长的一段时间,山崎一直在中国采访。但是,当时在中国采访,受到很大的限制,中途山崎曾多次想打道回府。是胡耀邦积极鼓励和支持她,她才坚持下来的。结果,她的以日本在中国的遗孤为主人公的长篇小说《大地之子》获得极大的成功。
山崎日后还专门写了一部作品《大地之子和我》,里面收集了她在日本杂志上发表的有关《大地之子》创作过程的文章。这些文章尽管在杂志上发表时,我都曾收到山崎特地寄赠的杂志,早已拜读过多次。可重新读起,当年的一幕幕情景又油然浮现眼前。谁说往事如烟,其实历史是不会那么容易忘却的。
我最爱读的是山崎描写胡耀邦的那几篇文章。不做神,做人,做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人,那就是胡耀邦。山崎说;“当时的中国采访很难,去不了我想去的农村,我想撤退了。”胡耀邦说;“有困难我帮你解决,想撤退是懦夫,要用机关枪扫射。” 说到带劲处,胡耀邦会双手挥舞,拿在手上的叉子、餐刀,成了他手中的武器,什么餐桌上的礼节、领导人的矜持,早已忘到了脑后,给山崎丰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位死后不愿葬身权势的象征之地八宝山,而宁愿守望在江西共青城的新型领导人,虽然带著种种憾恨,过早地离开了多是多非的世界,可他就像依旧活在山崎笔下那样,活在千变万化的今天。胡耀邦大概没有料到一部描写日本遗孤的小说会成为许多日本人怀念他的情结所在。
山崎丰子不知多少次对我讲过:
“没有胡耀邦的大力支持,就没《大地之子》”。
山崎的书房里至今仍珍藏著胡耀邦曾用过的笔,我也曾把玩过。而我家的影集中也存放着共青城里的胡耀邦墓碑的照片。墓碑造型是一面高擎的共青团大旗。
我曾和山崎丰子多次互相感叹:
“胡耀邦才是真正的大地之子!可惜去世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