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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说到这儿,千万别在外面乱嚼舌头!“
“知道啦。不过,他擅自单独行动,已经严重地违反了外事纪律!而且同志们也都全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不给他个处分,恐怕人心难服呀?我建议,将他立刻遣送回国!”
相互监督,这是党的原则。
“不行!这个不行。就这次的GIS事件,后天我们要同东洋制铁和关东电机举行三方会谈。为了使谈判对我们有利,并尽量地迫使日方让步,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如果他们真的得到了《内部工程表》,对我们来说,无疑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因此,今晚的事儿,绝对不允许向外泄露!一切的一切,等回国之后再另行审理!”
“这么说,陆一心无故单独外出行动,并丢失《内部工程表》的事情,也不要向大使馆报告?”
“是的。对我们团来说,如何最为有利地解决GIS的有关问题,才是最为紧要的问题!关于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不许对团里的任何同志泄露半个字!你作为外事方面的负责人,同样不许擅自采取任何行动!如若不从,唯你是问!回去后,连你也一起审查!”
团长对冯也同样抱有疑问。
冯长辛脸上的肌肉瞬间激烈地抽缩了几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原状:
“作为团里的一名成员,我坚决服从团长的指示!”
冯在态度谦逊地表白道。
仰团长和冯长辛在团长室谈话的时候,陆一心在房间里摊开行李,彻底翻了个底朝天。但仍没找到该死的《内部工程表》。接着,他又把被单和毛毯扯了下来,床上床下搜了个遍。明明知道在这些地方是不可找到文件的,最后累了,蹲在床边喘息。绝望和恐怖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门被粗暴地踹开了。
冯长辛闯了进来。
“老冯,我有份重要文件不见了,你知道吗?”
陆一心眼睛充血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被害幻想狂!干脆彻底检查一下我的行李好啦!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说着,把自己的公文包甩在陆一心面前。接着,打开箱子锁,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倒在了床上。衣服、裤子和文件混在一起,搞得乱七八糟的。
冯长辛之所以这么做,无疑是向陆一心宣告,哼!就算你小子能耐,也休想在这屋子里找出《内部工程表》来!
“怎么的啦?这么垂头丧气的,像死了老婆娘一样……。既然是重要的东西没了,那你就趴在床上慢慢地找吧。找个通宵,找到明天早上也没关系。对不起,我可没功夫奉陪。我另外找个地方睡觉去好了。”
脸上挂着冷笑,冯长辛离开散乱的房间,匆匆走了。
东洋制铁以午餐聚会的形式,宴请中方的检验立会代表团的团长和副团长。关东电机和工场长和制造部长作陪。
东洋制铁方面出席作陪的有中国协力本部的村井副本部长和上海事务所所长松本耕次。
松本首先注意到的是,在这种场合通常总要出现的既懂日语又懂技术的陆一心不见了。对方只来了名普通翻译。松本心想,儿子擅自单独外出,到底还是受到处罚了。尽管心里很不好受,可脸上还是照旧挂着笑迎了上去。
村井副本部长一边敬酒,一边致辞:
“GIS检验立会代表团这么长时间以来辛勤工作,真是辛苦你们了。好歹再有二个星期,就可以结束了。至今以来的检验工作,各位还觉得满意吗?”
“关东电机无愧是世界上著名的大型企业,工场设备完善,技术水平也很高。我们此行真是大开眼界了,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仰团长止住筷子,高度评价道。停了停,又说道:
“我们正是从设备和技术都堪称一流的工厂,以每台价值一亿日元的价格进口了你们的GIS。这些机器对我们而言,简直可以堪称‘国宝’。如此昂贵的机器,却接连不断地出现削屑、锈迹、镀银剥落等事故。既叫人难以理解,更让人不可思议!好容易才查到了真正的原因。老实说吧,这次的GIS,是从旧生产线过度到新生产线的产物。世界上最轻型的新机种,作为‘海外输出第一单’就这样‘照顾’给了我国。验证实验时,自然也就用不着格外操心罗!”
空气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关东电机的工场长,马上出来打圆场:
“正如您所说的,GIS是新产品。不过,变换新机型,应该说是跟削屑、锈迹、镀银剥落等现象,并无任何的因果关系。这种新机型,在向国内的电力公司交货时,已经做过了验证实验。而且,各电力公司目前大多都在使用中。没一家提出过问题,更没有一家提出过索赔的要求。就是在贵国,应该说这也是头一次出现这样的问题的。”
“既然如此有信心,那么干嘛要改变螺丝的材质?增加镀银的厚度?没有必要,何以要更改?”
中国人的逻辑思维,倒也似是而非。
“这个,以前也已经说明过了的。贵国的工业制品,简直就要求与工艺品一样,哪怕是对机器性能毫无影响的削屑、锈迹等现象,也不允许存在。吹毛求疵!不是吗?而按照国际工业规格,只要对机器性能不造成任何影响,外观在一定允许范围内,是可以接受的。”
工场长抬出了国际工业规格。
“现在再要摆弄你的机能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等于浪费时间!我们想要说的是,变换新机型时,已往的工作经验有变化,工人、场地也有变化。所有这些因素骤然改变,工作中出点儿篓子,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嘛。”
“正因为如此,我们厂才花费了不少的时间进行调整!”
工场长不为所动地冷冷言道。
仰团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您的意见对我们不适合。制造新机种时,部品的品质管理也同样需要改变。比如,新生产线开始生产出的产品,或许要在仓库里保管一、二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有时达一个多月,也是有的。这样,难免就会长锈啦、或是出现削屑什么的。这种可能性可以说是很大的。就生锈而言,可以断定,完全是品质管理上的问题而造成的问题!”
仰团长一语道出了好多个问题中的问题。
小说封面

作者:Kyle大地之子
前不久,温家宝总理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再回兴义忆耀邦》纪念胡耀邦说:
“前些天,我到贵州黔西南察看旱情。走在这片土地上,望着这里的山山水水,我情不自禁地想起24年前随耀邦同志在这里考察调研地。”
这篇报道勾起了我对一段往事的回忆。
1981年春,我第一次访日。
到达大阪的当天,我告诉日本外务省负责接待我们的官员若山乔一:
“山崎丰子希望和我见一次面。”
若山大吃一惊,因为山崎丰子在日本是位名闻遐迩的作家,而我当时还只是个20来岁的大学日语教师。不过,若山吃惊归吃惊,还是当即邀请山崎丰子参加第二天外务省为我们举行的欢迎酒会。
当时,外务省不容许我们离团单独活动。酒会后,我破例获得自由行动时间,和山崎在大阪的皇家大酒店作了2小时的长谈。那次长谈的内容不久之后在国内刊物上发表,很长一段时间这一直是有关山崎丰子的最详尽的一份资料。
就在那次长谈中,我问刚写完《两个祖国》的山崎,下一部小说准备写什么?她说:“正在苦恼之中。”我说:“在您的长篇小说《不毛地带》中苏联是一个很重要的舞台,《两个祖国》则写了美国。下一步不妨把中国作为舞台吧。”山崎说:“这是个不错的注意,我也很想碰一下中国,但不知从何著手?不过,一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我以为这不过是社交场合的一番礼仪性的对话,事情过了,也就忘了。不料,2年后的1983年,山崎带著秘书及文艺春秋出版社的一位干部来到上海,约我相见,说:“真的要按照你的建议写中国了。”山崎告诉我,她想在下一部作品中把日本在侵华期间留在中国的遗孤作为小说的主人公。
此后长长的一段时间,山崎一直在中国采访。但是,当时在中国采访,受到很大的限制,中途山崎曾多次想打道回府。是胡耀邦积极鼓励和支持她,她才坚持下来的。结果,她的以日本在中国的遗孤为主人公的长篇小说《大地之子》获得极大的成功。
山崎日后还专门写了一部作品《大地之子和我》,里面收集了她在日本杂志上发表的有关《大地之子》创作过程的文章。这些文章尽管在杂志上发表时,我都曾收到山崎特地寄赠的杂志,早已拜读过多次。可重新读起,当年的一幕幕情景又油然浮现眼前。谁说往事如烟,其实历史是不会那么容易忘却的。
我最爱读的是山崎描写胡耀邦的那几篇文章。不做神,做人,做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人,那就是胡耀邦。山崎说;“当时的中国采访很难,去不了我想去的农村,我想撤退了。”胡耀邦说;“有困难我帮你解决,想撤退是懦夫,要用机关枪扫射。” 说到带劲处,胡耀邦会双手挥舞,拿在手上的叉子、餐刀,成了他手中的武器,什么餐桌上的礼节、领导人的矜持,早已忘到了脑后,给山崎丰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位死后不愿葬身权势的象征之地八宝山,而宁愿守望在江西共青城的新型领导人,虽然带著种种憾恨,过早地离开了多是多非的世界,可他就像依旧活在山崎笔下那样,活在千变万化的今天。胡耀邦大概没有料到一部描写日本遗孤的小说会成为许多日本人怀念他的情结所在。
山崎丰子不知多少次对我讲过:
“没有胡耀邦的大力支持,就没《大地之子》”。
山崎的书房里至今仍珍藏著胡耀邦曾用过的笔,我也曾把玩过。而我家的影集中也存放着共青城里的胡耀邦墓碑的照片。墓碑造型是一面高擎的共青团大旗。
我曾和山崎丰子多次互相感叹:
“胡耀邦才是真正的大地之子!可惜去世太早。”